我第一次遭遇医疗暴力

“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”，用这十个字形容我对于医疗暴力的心理一点也不为过。


我们的工作被定义为服务性行业，提高各方满意度是我们的目标，然而，做到病人、家属及领导满意固然重要，但这首先要建立在我们医务人员的人身安全受到保障之上。几年前，丁香园发布了《医疗工作场所防暴力行为中国版指南》，内容细致实用，受到了很多同行的支持。然其并非官方发布，并未得到广泛传播。今想来，如果当时就能看到那个指南，可能我也能躲过“一劫”，即使未能躲过，事后我也会处理得更妥善合理一些吧。
那是我在轮科学习的某一天中午，那位男患者是因糖尿病足溃疡并感染入院的，50岁。几番接触下来，同事都觉得“这人脑子怕是有问题”。当天医生给他做了手术，腰硬联合麻醉术后的病人，为了避免头痛及恶心、呕吐，我们告诉他要去枕平卧、禁食禁饮6小时。但刚讲完没一个小时，他就坐了起来，任意活动，对我们的宣教充耳不闻，旁边他七十多岁的父亲也劝不住他。到了中午我接班时，就见他抱着他做完手术的右脚自言自语：医生把我的脚怎么样了，我想看看。我告诉他：你不要自行打开敷料，会污染伤口，等到医生明天给你换药时，你就能看到伤口怎么样了。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，继续自语。我看了下他的输液管道，正在输血，还算通畅，还有一袋血还在旁边挂着。刚巡完各个病房，就见他父亲过来找我，着急地说：姑娘，你去说下8床吧，他在拆脚上的绷带。我立马过去，他已经几乎拆完，露出手术部位，脚后跟那里的腐肉已被清掉，因此缺损了一大块，血渗到了床单上。我说：你不要再碰伤口了，我马上找医生给你换药。他不理，抱着脚抱怨：医生怎么把我的肉切了这么大一块？！夹着脏话。手术怎么做，术前医生肯定都已告知过病人，但我知道我不是主管医生，我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，于是返回工作站找医生，他继续在摆弄他的脚，全病房的人都在劝他别拆了，他毫不理会。主管医生已经下班离开，我打电话过去，听完我的描述后说他已知道情况，并做过解释的，病人现在比较躁动，等冷静下来再给他换药。放下电话，我只祈祷别搞坏输液管道，把血顺利输完吧。


不一会儿，一袋血输完了，我过去给他换生理盐水冲管，他的病床上一片狼藉，他的父亲和老婆都在旁边无奈地看着他。我走到床头，刚拔下输液管，左手拿住生理盐水准备插进去，左肩部就受到了重重的一击！输液瓶被震到了了地上。全病房的人都惊呼起来。这是我始料未及的！我愤怒了看了他一眼，真想撒手走开，但不行，输液器不能裸露着呀，剩下的一袋血也得尽早输进体内才行。我忍着怒火捡起地上的输液瓶换上，还未挂好，又被他狠狠地锤了一拳在肩上！全病房的人又是一阵惊呼。他父亲和他老婆立马上去拉住他。挂好补液，我立刻转身离开，打算叫保安。我想我不会为他做任何治疗了！刚出来，又被另一床病人叫住拔针。等我返回护士站，那个病房的其他五位病人及家属都已吓得纷纷跑出了病房，坐在走廊里，家属已通知另一位护士叫了保安。
保安来了，询问过情况，建议我报警，我没有这样做。虽然很委屈，很受伤，但想到他是一个病人，而且脑子有问题，他的家庭已经够不幸了，他也因病已经受到了惩罚，我何必再去给他们雪上加霜？下午主管医生一行人再次为他清理了伤口，给他办理了出院，据说他千恩万谢。


肩膀痛了三天，还好可以忍受。我想如果病人当时手里有物件呢，那砸过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？在这次事件中，我有几点教训要吸取：
首先是防范意识不够。对于有不满情绪甚至暴力倾向的患者，在沟通无效时，没有做好自我防护，床边避免放锐器，一定要有家属陪同，要善于求助保安；其次，被打之后要上报，报警、鉴定、赔偿或者法律制裁，每一个有伤医行为的人都应受到应有的惩罚，这样才能够让全社会有敬畏之心，对医务工作者更加尊重。
愿和谐社会下医患关系也能更加和谐，让救人者不会再成为受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