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 语
“护士,你知道吗?这世上,再也没有一个叫
庄沉的人了,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她通过电话通知了我这件事,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感,但我知道,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脑海里肯定有她老公的影子,那个一直折磨着它,却又带给她安宁的老公。
庄沉的性格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沉默寡言,从入院到出院,他从未有过任何声音,以至于我们都忘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仪表堂堂,口若悬河的。
(图片来源网络)
他是我们护士都不喜欢的类型的病人,矫情又懒散,无论我们多么和蔼或者严厉的与他讲话他都不会有任何回应。每日喂饭,理发和剪指甲等日常护理成了我们与他的唯一交流,每日的病情观察除了静坐于某处再无其他。
只有他老婆来看他的时候他才会勉强让我们扶着走出大门,坐在探视间的沙发上,头靠在他老婆肩上,要他老婆喂饭,偶尔会露出一丝撒娇的神情,又或者伸长了脖子轻轻在他老婆脸上啄上一口,我们假装没看到,却又期待庄沉能有更多的情感表达。
其他探视的病人要么是大声的谈笑,抽烟的男人会要求妻子存零花钱买烟,酗酒的病人会在家人面前泪眼婆娑的声称要痛改前非,又或者真心的计划出院后的生活。这是一对沉默的夫妻,他们双双都不说话,仅仅是坐在一起,一起安静的凝望着某处,等待着儿子的电话来了老婆就起身回去,丈夫也被护士领进病区,开始新一轮的沉默,喂饭,剪指甲。
他老婆最后一次来看他他是自己走出来的,他不说话,就眼巴巴的看着老婆,靠在老婆肩上,他瘦的只剩骨头,老婆却大腹便便,两人都看不出任何表情,没有眼神交流,更没有任何声音能引起他们的注意,我们依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,却期待着庄沉能有一点情感的表达,哪怕是摸摸他老婆的手。
儿子的电话来了,老婆起身该回去了,庄沉拍了拍老婆的肩膀,小声的说道:“我送送你吧!”说罢跟着老婆走到玻璃门门口,看着它走出去,他招了招手,“再见!”
发现他不舒服是喂饭的时候,他突然皱着眉头,微微蜷缩着身子,随即又沉默下来,不做任何解释,问他他他也只是摇摇头,说声谢谢。
老婆要来接他回去了,衰退期的精神病人无法治疗到如同刚发病的时候,他能有对老婆的情感表达已经是进步了,我送他到玻璃门口,隔着门和他说再见,他老婆举起她的手,他动了动手指,嗫嚅着嘴唇,我想,他是在和我说再见。
电话回访的时候老婆说一切都好,庄沉每天跟着她做事,就是偶尔会小声说胸痛,当时并未大意,嘱咐老婆带他去综合医院检查。
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一个叫庄沉的男人了,他在中秋的晚上安静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,面带微笑。
隔着玻璃那一声沉默的再见,便是他最好的告别。
作者:潘国婷 |